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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屆(2017)金馬影展反常地在宣布大師名導參展新作前,率先公布「性別越界」(L.G.B.T.Q)以及散布在其他單元的同志電影片單。理由很簡單,這塊成形得早而且陣容極堅強,然而消息一出、影迷大呼期待之際,也出現極少數好事者跑來官方臉書叫囂「金馬影展什麼時候變成金馬同志影展?」沒想到一個單元就可以讓人以偏概全且原形畢露。殊不知當「同志」這個讓不少當今保守派吐血的概稱出現之前,金馬影展早就是性別平權的基地了。



它在1980年代引介了法斯賓達(Rainer Werner Fassbinder)、德瑞克賈曼(Derek Jarman)、《同窗之愛》(又名:他鄉異國,Another Country,1984)、《豪華洗衣店》(My Beautiful Laundrette,1985),之後順勢做了阿莫多瓦(Pedro Almodovar)專題,1992年更與香港同志影展創辦人、也是劇場名導林奕華合作了金馬史上最大的同志專題,影片內容與型態達到百花齊放的地步,直接刺激了台灣大學第一個同志社團的成立。亦即當時觀影的認同取暖還不夠,現身與行動也隨著1990年代新酷兒電影(New Queer Cinema)的興起而成為自我突破的里程碑。新世紀後,更是百無禁忌,至少在影展這方面。

所以最好的性別教育場所,就是影展。好電影濃縮但不簡化人生的問題,深刻而非狗血人物的情感,讓我們得以看清偏見之所在,也透過藝術的感染而將心比心或感同身受。影展的長期作為,不只為自己培養忠實觀眾,也在為觀影環境撒育種子,然後讓片商有志一同(當然也要看到市場而有利可圖)樂於在影展之外引進這類電影,或者進一步刺激主題影展的出現,那麼像金馬這種領頭的綜合影展就可以在特定單元暫時功成身退、繼續開發更多元的面向。

影展走得較前面,雖然結束了,有些片卻才剛要跟一般觀眾結緣。例如這一年來堪稱最為風靡的男同志電影《以你的名字呼喚我》(Call Me by Your Name)就要上映。本片表面上不過是描寫1983年義大利北部鄉間,17歲的教授之子(提摩西柴勒梅)和父親來自美國的研究助理(艾米漢默飾演)短短六周的初戀情事,但那股欲迎還拒、彼此試探的細膩情態,幾乎是「小題大作」的完美示範。透過影像,盧卡格達戈尼諾(Luca Guadagnino)把生活裡看似再微小不過的細節都化為彼此的試探。一旦確認,博客來網路書局那傾瀉而出的濃情蜜意,又讓每場戲自然而然地愈變愈長,宛如主人翁不捨分離的心境一般。儘管唯美浪漫是最常落在本片的形容詞,但清純倒不見得非不食人間煙火,在「守」與「離」、「射」與「嘗」的心理與行動上,片中進退都是學問。當曉得劇本出自《墨利斯的情人》(Maurice,1987)編導詹姆斯艾佛利(James Ivory)之手,影迷之間可能又要激起一陣「原來如此」的漣漪迴盪。都30年了,同志電影走到這個地步,人心呢?

也有人提,一定要用「同志電影」框架這部片嗎?分類本來就是必要之惡,就像電影競賽時常影把影片分長短或者虛構紀實,不見得是先天高下,更和獎項的宗旨有關。言歸正傳,《以你的名字呼喚我》當然是同志電影啊!若非同志身分,男孩父親那段鼓勵、羨慕他去愛的促膝長談就不會那麼撼動人,初戀情終究遁入家庭窠臼的選擇也就不那麼理所當然又身不由己,小男主角最後那個奧斯卡級的長鏡頭表演也才意義非凡啊!

所以「同志」不該是自我限制的標籤,而是激化電影的養分。例如在上屆坎城影展同時囊括評審團大獎、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及酷兒金棕櫚獎的《BPM》(BPM),一方面追記了上世紀末愛滋行動組織「Act Up」在巴黎對抗製藥公司及政治部門的作為,另方面也聚焦其中成員的愛慾關係。沒有歌功頌德和過於簡單的因果,反而挖掘出看似激進行動背後,那些生命的奮力掙扎,也不避諱內部的不同聲音。對於帶原者的情慾刻畫大膽之外,更是誠懇有加。從寫實到象徵,場面調度從容不迫,無論是對個人主體性或時代樣貌的捕捉,都富含引人的特質。可惜的是從坎城錯失金棕櫚獎後,在年度競爭又遇上《以你的名字呼喚我》和《不思議女人》(A Fantastic Woman)夾擊而被占去一些光彩,其實是毫不遜色的傑作。

而獲得柏林影展最佳劇本銀熊獎與泰迪熊獎最佳同志劇情片的《不思議女人》比前述兩部作品都提前在台灣上映,可惜票房慘澹。容我說句不客氣但確實的觀察,「跨性別」在同志(電影)世界裡是弱勢中的弱勢。本片描述喜歡唱歌的女主角有個年紀稍長的男友,在幫她慶生完的那夜,突然臉色蒼白,送醫不治。接下來的不只是悲傷,男友前妻迅速要回車子、兒子忙著把她趕出公寓,她被禁止出席葬禮。就連醫院、警局都不公平地對待她。只因為「她」不是他們以為的「女人」。主角跨性別的身分其實在影片不久就已揭露,導演塞巴斯蒂安雷里奧(Sebastian Lelio)並不賣弄,而是透過生活中的另眼看待來體現「她」的不易,以及勢必要更堅毅。無論多數暴力與歧視,或是所謂專業人士的先入為主,都處理得非常可信。是一部足以令衛(偽)道團體視為邪物卻最接近純真的一部電影。

台灣表面上在性別(向)平權上跨出一大步,但隨著表達自由與社群媒體的混亂,我們也察覺那些似是而非的偏見和歧視性言論並未減少,甚至透過更積極的政治與社會介入去打壓非我族類。電影不見得是最激進的改革工具,但也不只是藝術和娛樂的工具而已,你看了,自然就會懂的。誰怕同志電影,是被出櫃的人物,還是視而不見與除之後快的假道學呢?

(中國時報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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